沈陽有個鐵西區,被喻為“共和國的裝備部”,是著名的裝備制造業基地,有許多留存下來的寶貴的工業遺產。而在略顯粗獷冷硬的大環境里,有個“1905創意文化園”,由原沈重集團的一個車間改建而成,是老百姓喜歡的去處。
之所以愛去,不僅因為可以約上三兩好友,享受一方恬淡、靜敘閑聊,更因為這里是文化遺產,是活的中國工業歷史教科書,上世紀50年代以來的工人生活原貌的復現,讓人領略幾代鐵西人的智慧和奮斗,也讓人感受到一座城市的工業文明和人文情懷。
這一方工業遺存能夠保留至今實屬不易。
隨著城市的發展,很多老的工業企業逐漸成了城市的核心區域,老廠房、老設備想留下來,往往花費很大代價。尤其是在“唯GDP”的時代,一畝地動輒三五百萬,在一些財政較為困難的地方,留下幾十畝的廠房設備,往往是可望不可即。遙想當年,鐵西工業區“東搬西建”改造過程中的保護就曾遭到非議、質疑,甚至是強烈反對。當時的決策者回憶,“上面告訴我,把工業抓好,把經濟搞上去,別搞那些花里胡哨、中看不中用的東西。”
在這樣理念的指導下,2009年2月,建于1921年的滿鐵奉天圖書館被拆除,這是沈陽唯一的西班牙式建筑;歷史悠久的沈陽電纜廠、沈陽水泵廠、沈陽氣壓機廠、沈陽低壓開關廠……都在如火如荼的房地產開發中灰飛煙滅。
工業建筑是人類文明的結晶,工業遺產是城市社會發展的忠實記錄,而且,工業遺產體現著人文關懷,綿延著文化傳承,保存工業遺產是對人類文明的延續和觀照,失去它,就割斷了城市的歷史。
這些年來,隨著工業旅游的勃興、文化創意產業的蓬勃、休閑消費文化的成熟,以及懷舊思潮的泛起,工業遺產的保護迎來契機。作為當代藝術的窗口,文藝青年到北京必到“798”,一逛一兩天,也彰顯出工業遺產的新活力。但客觀地講,在諸多種類的歷史遺產中,工業遺產的保護仍然較弱。
尤其是當下,我國正在進行老工業城區的第二輪集中改造,一大批鋼廠、水泥廠、化工廠將隨著城市的發展而消失。在一座城市,煉鋼的錘聲漸漸遠去,熔爐的烈焰慢慢熄滅,一座座巨大的煙囪告別晨鐘暮鼓時,如何面對大片工業遺跡,保存這些反映時代特征、記錄人類活動信息的工業遺存,讓子孫們在明天、后天依然看到祖輩勞作的身影,是當代人必須著力解決的課題。
對比國外,工業文明濫觴的歐洲做出了示范。比如,聞名遐邇的德國魯爾工業區,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工業衰敗后,出現大量廢棄工礦、舊設備和空置建筑。魯爾區將這些工業文化遺產進行開發整治:亨利鋼鐵廠被改造成露天博物館,廢棄鐵路和舊火車車皮變成了當地社區兒童的藝術表演場地……魯爾區成了享譽的工業遺址旅游城。
應當承認,保護大量工業遺產,必須發揮比人類創造這些工業時大得多的智慧,探索出更廣泛的方式,如美術館、展覽館、工業科普、工業旅游、社區文化活動、兒童娛樂等等,而更重要的是,工業遺產不是后人瞻仰把玩的古董,它是有體溫有人文氣息的生命,它的保護只有真正融入城市建設中,融入人們的生活,才能煥發生機和活力。